粤港“荣华”商标之争谜局

　　当苏国荣白手起家开设荣华饼食店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源于“荣华富贵”的“荣华”并未为其带来“富贵”

　　中国古老的吉祥用语“荣华富贵”在月饼行业成为十足的“香饽饽”---围绕“荣华”商标之争，香港荣华、顺德荣华大动干戈，过去8年间，“过堂”官司征战南北，法院判决此起彼伏。

　　一方面是北京高院已经生效的维持国家工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裁定顺德荣华依法享有“荣华”商标在先权利的终审判决，一方面是东莞中院司法认定香港荣华为“未注册驰名商标”的一审判决，截然相反的两个判决，令广东高院的终审判决成为焦点。

　　6月16日，广东高院开庭审理此案，结果如何，尚在迷雾之中。

　　炙手可热的“荣华”

　　25年前，当苏国荣白手起家开设荣华饼食店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源于“荣华富贵”的“荣华”为其带来的并非意想当中的“富贵”，而是近乎十年的诉讼之路。

　　1983年，广东顺德人苏国荣投资开设荣华饼食店，开始使用“荣华”商标生产月饼并作为企业字号。十多年后，随着经营实力不断壮大，苏国荣准备注册“荣华”商标时，却意外发现山东临沂的一家糖果厂已经捷足先登。

　　苏国荣发现，早在1989年11月，山东省沂水县永乐糖果厂就向国家商标局申请注册“荣华”商标，并于次年获准注册，核定使用的商品为包含月饼在内的“糖果、糕点”。

　　事关重大，苏国荣马上飞赴山东，与永乐糖果厂协商解决。1997年12月28日，经国家商标局核准，顺德荣华食品厂依法拿到了“荣华”商标。

　　但随后，还是因为这个“荣华”商标，苏国荣卷进了一场马拉松官司漩涡。

　　2000年5月31日，香港荣华以顺德荣华的荣华商标注册违反了商标法的有关规定，向国家工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提出撤销争议商标的申请。

　　实际上，早在1991年，香港荣华向国家商标局申请注册“荣华”商标，但遭到驳回。本刊记者在中国专利代理( 香港)有限公司商标部1991年8月8日发给香港荣华的复函中看到，驳回理由是：该商标与内地一家公司注册在相同商品上的“荣华”商标文字相同。

　　尽管在内地注册失败，但香港荣华公司还是开始进军内地市场。从1991年起，香港荣华开始在内地用未注册的“ 荣华”商标生产、销售月饼，粤港两个“荣华”月饼同台亮相。

　　苏国荣告诉本刊记者，香港荣华曾于1999年提出要收购顺德荣华的“荣华”商标，但被拒绝。

　　2007年7月16日，国家工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作出争议裁定，裁定争议商标予以维持。

　　“香港荣华公司1991年申请注册商标被驳回后，意味着该公司不能在内地使用‘荣华’商标，如继续使用就是一种违法侵权行为。”中华全国律师协会知识产权专业委员会商标分会主席马翔说。

　　香港荣华公司不服该裁定，认为顺德荣华是以不正当手段抢先注册他人已经使用并有一定影响的商标，遂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状告国家工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开始了“民告官”的征途。

　　“北京审判”支持顺德荣华

　　北京市一中院审理查明：香港荣华饼家有限公司于1980年4月15日在香港成立，并于1993年3月11日更名为荣华饼家有限公司。

　　法院认为，顺德荣华自80年代起就以“荣华”作为字号，经营范围包括糕点、饼食；“荣华”商标于1990年获准注册，后转让给顺德荣华所有，致商标争议阶段顺德荣华依法享有“荣华”商标的在先权利。因此，虽然香港荣华所举证据能够证明其产品自1991年起开始在内地销售，但仅凭该证据，无法认定顺德荣华申请注册争议商标主观上具有恶意，不能认定有以不正当手段抢先注册他人已经使用并有一定影响的商标的情形。

　　据此，北京市一中院做出判决：维持商标评审委员会的裁定。

　　香港荣华不服，再次上诉北京高院。2008年5月13日，北京高院做出终审判决，维持原判。

　　社科院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研究员黄晖告诉本刊记者，本案的关键是申请注册商标“谁在先”的问题。因为内地与香港的法域不一样，内地商标制度实行“注册保护”原则，而香港却是“使用保护”原则。虽然内地在“注册保护”的原则下也会考虑商标使用的问题，但关键是看在申请注册之前这种商标的使用是否达到一定程度。

　　香港荣华提供的证据显示，其在内地媒体上刊登广告宣传“荣华月饼”，始于1991年9月，此前曾在香港地区的报纸刊登广告。

　　“在2000年之前，内地法律确实是实行‘注册保护’的原则，但修改后的现行法律对未注册的商标保护也有相应的法律解释。”香港荣华委托代理人温旭律师说。他表示，由于未得到香港荣华的授权，他不方便发表看法。

　　东莞中院认定“荣华”符合驰名商标特征

　　为了取得其商标在内地的合法使用权，香港荣华以“未注册驰名商标”司法认定来做“最后一搏”。这次诉讼选择在其制造基地东莞。

　　2007年中秋节前夕，香港荣华再次以中山某企业生产、广州好又多公司东莞世博分公司销售的“荣华月饼”侵犯了其“花好月圆”注册商标及“荣华”未注册驰名商标为由，向东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商标及不正当竞争诉讼，要求法院认定其为未注册中国驰名商标，而顺德荣华作为“第三人”，再次成为被起诉对象。

　　东莞中院认为，商标的保护并不绝对以注册作为必要条件，香港荣华的未注册商标，其文字虽然并非原告独创的词语，但经过长期、持续的使用和宣传，使相关公众能够普遍认知，将“荣华”未注册商标与香港荣华及其关联企业相联系，“荣华”已获得了后天显著性。

　　东莞中院在判决书中指出，根据香港荣华所提交的其在内地长期持续宣传、销售荣华月饼及其所获行业奖项荣誉、消费者对荣华月饼的认知和反响等证据来看，“荣华”均符合一个驰名商标的特征。

　　东莞中院一审判决认为：香港荣华虽然未在内地注册，但其投入了大量的广告、宣传费用，具有了较高的知名度，因此其“荣华”商标为“未注册驰名商标”，应受到保护，顺德荣华不能再使用“荣华”商标。

　　“未注册驰名商标的司法认定是比较谨慎的，主要是看驰名商标的司法认定是否与在先发生的权利相矛盾。”黄晖告诉本刊记者。

　　马翔则认为，在1990年11月10日“荣华”商标注册之前，香港荣华的宣传仅限于香港地区，未曾在内地进行过有关宣传，很难达到驰名商标认定中对宣传方面的要求。

　　“我相信法律会还我一个公道。”苏国荣把希望寄托于广东高院的终审判决。

　　广东高院称要靠“帝王原则”

　　在6月16日广东高院的庭审中，香港荣华答辩称，其“荣华”月饼在1987年就进入内地市场。而且，“荣华” 月饼有几十年历史，在香港和海外华人当中拥有很高知名度。

　　“香港荣华的销售单据和相关媒体报道广告证明，香港荣华当时已在全国十多个省份有销售市场。”据此，香港荣华代理人温旭称，“香港荣华销售市场之广、时间之长、名气之大，足以证明其是‘未注册驰名商标’。”

　　对此，顺德荣华予以反驳称，香港荣华月饼在香港和海外拥有知名度并不能证明其在内地就为人知晓。目前能够证明香港荣华在内地进行宣传的是1991年9月7日的报纸广告，此时“荣华”商标已被永乐糖果厂注册。即便是如香港荣华宣称的那样，是1987年进入内地的，也比顺德荣华开始生产“荣华”月饼晚。

　　庭审快结束时，审判长对控辩双方说：“如果争执不下，就只有靠‘帝王原则(诚信原则的俗称)’了，‘帝王’一出面，就看谁诚实守信。谁诚实守信谁的主张就有道理。”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